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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匠提起竹蒿对着那浪花起处一阵猛扎，像是他平日在河里扎鱼一样。原来这条河边上的撑船人也都是打鱼人，他们的竹蒿头都削得尖尖的，平日渡人时遇见水下有鱼就一竿子扎下去，那竹蒿又细又长，能扎得很远很深。往往渡一趟下来，船上便有了几条被刺穿肚皮的大红鱼。

花匠见水面起了红色，就大笑着掉转船头。他愉快地唱起了山歌：“山对山来崖对崖，小河隔着你过不尼来……”

船行几丈，花匠又回了头，他看见那白色的浪花渐渐隐去，整个水面平静了，于是歌声更高了。

这花匠哪里晓得龙轲探长是大武汉的人，长江边上长大的，打小就在白花花的浪里钻进钻出，水性好着呢。他一个猛子扎到水里，没歇气儿一下子就潜出好远。而且，他在跌落水里的时候还顺手把花匠腰里的荷包拽在手里了。不过龙轲也受了伤，他的左胳膊被花匠的竹蒿刺了好大一个窟窿。他忍着疼痛潜了一段水后就有点儿筋疲力尽了。那花匠说得果然不虚，龙轲没想到这样的小河里居然也布满漩涡，一个比一个湍急，而且河水的流速也快。为了节省力气，他只好顺水漂流，即便是这样，也有好几次差点儿就陷在漩涡出不来。

渐渐地，龙轲就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，那一个接一个的漩涡把他在水里摇来晃去，让他头晕目眩。就在他晕沉沉无法抗拒的时候，一条小船飞一般地划了过来。船上的人远远地就大声喊道：“小子，好水性！好水性！”那小船直划到龙轲身边。船上的人，伸出了长长的竹蒿，喊道：“抓好哩，抓好哩。”龙轲去抓了，只是他连抓竹蒿的力气都没了，连抓了几把，又连连脱手。最后眼睛一黑，水就漫过了他的脑袋……

5

等龙轲苏醒过来，天已经开始泛黑了。他躺在一片草丛中，身边并没有一个人，龙轲望着天上一两颗淡淡的星星，拼命回忆他是如何从河里出来的，他能回忆起来的也只是那把长长的竹蒿，和他无力地一次次脱手，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。是谁救了他呢？谁会救他呢？救他的目的又什么呢？还有谁在关注这个案子呢？龙轲真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，伤口还在隐隐作疼，身子还是没有一点儿力气。他咬着牙站起来，四处望望，附近没有一点儿灯火，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，该往什么地方走，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冒险行动了。不是怕死，他知道他来这一趟已经打草惊蛇了，那个花匠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，也并不躲避，就说明他肯定还要再做些什么，恩和大佛爷也提醒过他，说会祸起萧墙的，假如那花匠还要再对红楼做些什么的话，那肯定就是在今天晚上了，他不会再拖延了，也没有时间拖延了，而且这一次他肯定要破釜沉舟，不择手段去做成，做完了也肯定会远走高飞。虽然龙轲临来的时候交代给刀仲豪，叫他天黑后再潜到红楼附近，可是刀仲豪一个人，能对付得了花匠他们吗？假如刀仲豪失手，那么留给龙轲的无疑是永远的遗憾和失败。

这一刻，龙轲真的想插翅飞到红楼去。

沮丧之极的龙轲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了摩托的马达声，还有一束亮亮的灯光。龙轲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他的助手来了。刀仲豪开的是辆宝马R75摩托，这是他们警局里最好的一辆摩托，也是二战时期最优秀的一种摩托，德国产的，道路适应性好，越野能力强，并且便于隐蔽。就是噪音大了点儿，发出的声音也很特别，远远地听着，就像是野猪打呼噜一般。这种声音龙轲早就烂熟于心了，他还经常和刀仲豪开玩笑，把这辆摩托叫作“我们的野猪”。

听到这个声音龙轲立刻就来了劲，他站了起来，兴奋地对着那束灯光喊道：“仲豪！仲豪！你这个臭小子！你这个臭小子！”

果然，那边回应了，不一会儿刀仲豪就驾着摩托来到龙轲跟前，他惊讶地问：“头儿，怎么回事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龙轲说：“一言难尽，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？”

刀仲豪告诉龙轲他在司机门前看了一整天书，司机没有一点儿反应。他刚刚筋疲力尽回到局里就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，说龙轲负伤了，叫他立刻到这里来找龙轲。刀仲豪还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插在地上的长长的竹蒿，说：“这就是他们做的标志。他们说你就躺在竹蒿旁边。”

龙轲走到那标志下，除了那根竹蒿外，什么都没有。他让助手把摩托灯打得亮亮的，在竹蒿附近的草丛里龙轲又发现了一根烟头。他拿在手里看了看，居然和那天在黄老先生家窗子下看到的烟头一模一样，是缅甸产的那种没有牌子的雪茄。这次那烟头的指向是对着黄老先生家红楼那个方向的。这又是谁呢？为什么要暗中帮他，为什么这烟头也出现在这里？是拉玛努贾姆或者黄老先生还有没露面的朋友？是真有军统人员参与其中，还是背后另有别的什么蹊跷？好神秘，一连串不解之谜浮了出来，让龙轲沉思。

助手提醒龙轲道：“天已经黑透了，还去不去红楼？”

“去！一定要去，而且必须马上去！这烟头也在提示我们呢。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，今天深夜他们必有行动，我们也肯定会有收获。”龙轲说着，就坐上了刀仲豪的摩托。

他们所在的地方离红楼并不是很远，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红楼附近的竹林里，他们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潜伏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