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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！”落花急得脸都白了。

“接着！”一个清越的声音由远而近，韩九凤抬头，一柄长鞭已然被掷到她的面前。

忙乱中看到一个黑影，掷鞭子的少年面若冠玉，唇红齿白，头顶的紫金冠闪闪发光。

顾不上那许多，她伸手接住长鞭，素手一挥，长鞭已绕过马头，牢牢的卡在马嘴中央。双手抓紧长鞭两头，顺势俯下身子，紧贴马背，双脚发力夹紧马腹。

那马又是一阵嘶鸣，奈何口中被长鞭填满，她收紧鞭子两端，宝马疯狂的挣扎了数下，见无法挣脱，便老老实实的停了下来。

从马背上轻盈的跳下，众人早已纷纷离座，看得目瞪口呆。不一刻，掌声轰然响起。

“好，赏！”皇帝赞许的望着她，举了举杯，转脸望向丞相，“想不到爱卿竟有如此娇女！”

丞相颔首：“皇上过奖，微臣惶恐。”

韩九凤偷眼望向爹爹，他口中虽附和着皇上，转过身来脸上却满是责备。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，刚才太过惊险，回府想必少不了要受爹爹的训斥。

“见过父皇，母妃。”黑衣少年手脚利落，一走一过，虎虎生风。众人这才回过神来，看向大殿中央那少年。

座上的丽妃忧心忡忡，自己这儿子哪哪都好，就是有些太过闲散。

“起来吧。”皇帝抿了口酒，并没有责怪之意，丽妃也随着松了口气。

少年起身落座，见他腰间挂一枚紫玉埙，韩九凤心中了然。

走到少年跟前施了一礼，“见过九皇子。”

秦浩辰挑了挑眉，颇有些意外。“你我从未见过，你怎会认得我？”他打量着这一身白衣的帅气女子，饶有兴味。

韩九凤抿唇轻笑，反问道：“紫玉乃龟兹国产，除了九皇子，试问谁会对龟兹特产有此偏爱？”

他有些惊诧，很快淡然一笑，又扭头对座上的皇上说道：“父皇，儿臣来晚了，先自罚三杯。”说罢，已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皇帝斜睨着两个人，对丽妃摆了摆手，丽妃款款起身，附耳过去，皇帝轻声说道：“这丫头不简单，许给老九如何？”

她有些猝不及防，“皇上，辰儿今年才满11，这就婚配，是不是为时尚早？”

皇帝挥了挥手，也不多说，只望着座位上的两人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。

手腕一抖，酒杯翻倒在桌面，上好的玫瑰酿洒了一桌，二姨娘“呀”地轻叫出声，忙招呼飞絮来收拾，又用力压了下韩敏的手。

“贱丫头。”银牙紧咬，想不到韩九凤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本事。

望一眼座上的皇帝，视线又移到对面的各府公子身上，大家似乎都沉浸在韩九凤驯服烈马那英姿勃勃的一幕。

竟然让那蹄子出尽风头。

二姨娘拍拍韩敏的手，安慰道：“不急在这一刻，她的苦日子在后头。”

宴会结束时，夜已经深了。

韩九凤在落花的搀扶下向马车走去，抬头四下里寻了一番，宫内仍是灯火阑珊。她噘了噘唇，提了裙裾自行向前。

“小姐，你怎么了？”看她一脸怅然若失，落花只当大小姐是驯马太过疲惫。

她摇了摇头，默默不语，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……

凉风习习，她不由得皱了皱眉，脑仁一阵刺痛。

“小姐又头痛了？快把披风紧紧。”大小姐一向体弱，今天这么一折腾，肯定累坏了。

这身子还是太弱了，需要抓紧锻炼啊。

七夕已过，京城四下里的彩头还没来得及取下来，乍一看去，大街小巷依然透着浓浓的喜庆味。

天桥下围着一群听书的人，他们中央，一个蓄山羊胡的老先生正口沫横飞的说书。

老先生惊堂木一拍，张口就来：“话说，相府大小姐韩九凤在七夕盛宴上，徒手驯服一匹烈马，那马乃龟兹国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，可日行千里，自打下生到现在，还从未有人驯服过……”

有人在下窃窃私语：“韩九凤？就是那个被秦世子退婚的相府嫡女？”

“不对吧，怎么可能是她呢？”

“怎么不是？我家五姑婆的好姊妹在宫里当差，可是亲眼看见了。”那人言之凿凿，一脸笃定，“听说汗血宝马发起脾气来可恐怖了，那大小姐驯马时，几次三番被马甩下来，还被马蹄踢了好几脚。”

“啊？”众人一脸呆相，这大小姐不死必然也是重伤啊。

“嗤，”韩九凤没忍住笑出了声。立即有人扭头过来，瞟了她一眼。

韩九凤收了声，安安静静的继续听。

那说书的口沫横飞的讲着：“这就是这位相府大小姐异于常人的地方，听闻她降生之时，百花齐放，天生贵命，怎会轻易被马踩死。”

“啧啧，竟有这等奇事？”

“我怎么听说，这大小姐姿色平庸，不过一个泛泛之辈。”

“就是就是，二小姐才是真国色！”

“嘘……那马到底怎样了？”

说书的呷了口茶，继续不紧不慢道：“这时候，突然天降神鞭，被韩九凤一把抓在手里，几鞭便驯服了那烈马。听说那汗血宝马被驯服时仿佛通了人性，竟然四膝着地，眼含热泪，跪在韩九凤跟前。”

“吁……”有人轻蔑道：“胡言乱语，甚是无趣。”

“相府嫡女小小年纪就不知检点，我可听说了，宴会上还想方设法勾搭九皇子呢。”

那人说得露骨，落花忍不住上前一步，开口便要争辩，却被韩九凤拦住。

“我想请问阁下，何谓水性杨花？”

众人听得这句，纷纷转身看向这个女娃娃。

那人不屑的说道：“作风轻浮，朝秦暮楚。”

她摇头轻笑，“水样灵动，花样柔媚。如此美好的两种事物，到了你的口中，竟然这样污秽！”声音不大，却字字铿锵。

被一个八岁女娃这样说，那人脸上有些下不来台，“黄口小儿，你懂个屁？本秀才可是要参加科举的，词语释义，还能不如你？”

“科举本是为我秦岚国挑选人才的渠道，想不到，参与科举的秀才竟然鱼龙混杂，实是我秦岚国之哀。”

“你……哪家的女娃，如此大胆无礼？”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
韩九凤抬眼，倏地收了笑容，双眼盯住那人，声音陡地升高，“大胆的是你，竟敢背后议论皇子！本小姐看，你是不要命了！”

身上的气息太过骇人，众人都被她惊住，那秀才更是大张着嘴，不可置信的盯着韩九凤，她的身材虽然矮小，气势却丝毫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。

“看什么看，还不见过相府大小姐！”落花喝道。

他庞大的身躯突然跪倒在地，哆哆嗦嗦的念道：“大小姐饶命！草民今日失言，还望大小姐海涵。”

“无用之辈。”地上那摊烂泥，不看也罢。

相府大小姐真身在此，众人早悄没声的散开了，韩九凤转身欲走，后面一个秀才追了上来。

“大小姐留步。”

她挑了挑眉，“何事？”

“大小姐人品贵重，才貌双全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做大小姐的门客？”

那人一身粗布衣裳，袖口磨破的小洞被不同颜色的布补了好几回，外表落魄，人却是挺拔威武，不输精气神。

“门客？”唇齿之间玩味着这两个字，眼神昏暗不明。

转眼已是秦康乐四十八年，天空阴云密布，一丝轻风都没有，给盛夏的秦岚国更是增添了些许暑气。

尽管有落花在一旁掌扇，韩九凤还是热得焦躁。

“落花，叫李嬷嬷抬些水，我要沐浴。”

“是，大小姐。”落花喜滋滋的应了，手脚麻利的出去准备。

这丫头最近兴致好像高得很，双颊总是红扑扑的，小脸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，额外带了些娇羞。

闷！她瞥了眼桌上的酸梅汤，不情愿的蹙了蹙眉。

她自小就畏酸，身边伺候的都知道，落花那丫头却特制了这碗酸梅汤端来，说清热解暑，要她一定喝掉。

那丫头今年也不过才14，怎得絮叨劲儿倒是像个老嬷嬷。

唉，这鬼天气实在让人烦闷，拿起桌上的酸梅汤，捏紧鼻子，喝下去一口，酸得她直吐舌。

“姐姐，你这是怎么啦？”碗还没来得及放下，就听到窗外墙根下，粗使丫头在窃窃私语。

“……”

没有人应答，那丫头又出了声，“是不是二小姐干得？她也太过分了！走，咱们去找大小姐评理！”

“嘘，你小声点。”这回是落花的声音。

“姐姐，你还怕什么？自打咱们大小姐在皇上面前驯马扬名之后，二小姐事事都比不过大小姐，一直嫉妒着咱们，动不动就拿咱们这些下人出气！我们受些委屈也就罢了，你可是大小姐贴身伺候的大丫头，二小姐把你弄成这样，这不是扫大小姐的颜面呢吗？”

“咳咳，”韩九凤故意咳了两声，窗外的声音迅速低了下去，不一刻，落花已来叩门。

抬眼一看，她像只落汤鸡般站在那里，鹅黄色的薄衫贴在身上，还未发育成熟的身形玲珑毕现，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，发梢还不停的滴着水珠。

“小姐……”落花迟疑了半晌，又不出声了。

刚要开口询问，隐隐的透过窗子看到若干人影，韩敏走在头前，一步三晃。白皙的手搭在飞絮的胳膊上，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的样子。

后边跟着的二姨娘黑着脸，一看便知来者不善。

韩九凤“嚯”地从软榻上跳起，很好，她还没有去兴师问罪，对方反倒找上门了。

“大小姐可在房里？”

二姨娘刚开口问，她便提着裙裾从闺房出来。长长的青丝铺在肩头，只挽了个简单的髻，脸上不施粉黛，整个人显得柔和温婉。

“大小姐，你院里的下人是怎么管教的？看看二小姐的衣袖，若不是我当时恰巧在旁，二小姐还不被烫个皮开肉绽？”

二姨娘狠狠的剜了一眼落花，特意伸了手去扯韩敏的衣袖，宽大的袖摆下方，薄薄的丝料确实被高温烫过，原本舒展的地方被烫漏了两个洞，皱皱巴巴的黏在一起。

韩敏的脸色更显苍白，仿佛当真受了惊吓，整个身体摇摇欲坠，飞絮不时的拿手帕为她拭汗。

韩九凤回头看着落花，关心的问，“你可有受伤？”

落花摇了摇头。

她转脸蔑笑：“说话要讲证据，多年前二姨娘诬陷我的猫，被罚禁足的事，看来二姨娘已经忘了。”

这话正巧戳中二姨娘的痛处，她摸了摸脸，被那该死的黑猫抓伤的地方，深深的留下了三道疤痕。这些年，祛疤药用了无数，连吃带擦内外调理，都没能去掉。

想到这，一股怒气更是从心底蹿了上来。

“证据是吗？”二姨娘朝身后一挥手，“这些人就是证据，他们都看到了。飞絮帮二小姐打水的空隙，落花这死丫头说要给大小姐打水，嫌飞絮手慢，竟然借机把开水泼到飞絮身上。若不是二小姐好心阻拦，恐怕飞絮此刻就要毁容！”

二姨娘越说越气，声调越来越高。

韩敏抬头扶住额头，身躯轻轻颤抖，一副被吓坏的样子。

“这丫头好坏的心眼，明日就是成人礼，她分明是想让二小姐在成人礼上出丑！这样的丫头，大小姐可得好好处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