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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血的颜色

作者:一粒微尘发布时间:2015-12-16 19:00 3460字

一开门,挽歌立刻看到眼前的院子里一片晦暗,夜静如水,冰冷的夜风吹过,带来阵阵凉意,倒是让她好受了一些。挽歌稍微拢了一下肩头的衣服,便慢慢的往外走,刚刚走到偏院那拱门的门口,就听到那一边传来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其实,一直以来,我都根本不想做这个堂主。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挽歌听得整个人都微微的一怔。

   这个声音是——华裳?

    挽歌一下子停下了脚步,隐隐还听到她的哽咽声,挽歌意识到她是在和秦啸天说话,也不便偷听,便转身要离开。

    就在挽歌刚刚迈出一步,冷风吹过,一阵白梅花瓣如雨一般翩然飞过院墙,飘洒而下。花雨中,华裳那比花瓣还轻的声音轻轻道:“我已经想好了,三天后,西山红叶寺,我们就拼一次,最后一次!”

    三天后,西山红叶寺?

    挽歌听得心中一动,又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拼一次?你要如何拼?”

    秦啸天的声音响起,在夜风中显得更冷。华裳说道:“我知道我的身份,背负着什么使命,但我真的不想管这些,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,和你在一起。三天之后,我们趁机动手,若事成,就算了了这桩事;若事败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事败,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们就离开这里,隐姓埋名,过我们自己的生活。啸天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过我们自己的生活?”

     “对,我们自己的生活,”华裳的声音越加急促:“你不再是秦啸天,我也不是慕华裳,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男人和女人,我们成亲,生孩子,然后过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辈子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她说到最后,几乎已经是哀求了,这样苦苦的哀求,谁能拒绝呢?

    可是,挽歌听到最后,连指尖都凉了。

    三天后,西山红叶寺,拼一次!

    难怪,慕华裳那么需要解药,想让她离开,却没有立刻答应;难怪,刚刚他们让她回自己的房间,而且不准再出来,只怕他们就是在商量这件事。

三天后的交换,不是交换,而是他们行刺的大好时机!他们,还是要杀萧亦寒!

    挽歌不明白,慕华裳到底有什么使命,她又到底是什么人,竟然能让萧亦寒主动讲和,可她却还是要拼最后的一次,皇室和江南的矛盾,就这么的不可调节吗?还是,另有隐情?

    但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得知的,挽歌屏住呼吸,听着隔墙传来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。

    秦啸天,会答应吗?

不知过了多久,秦啸天有些空洞的声音响起:“你,让我想想。”

这句话,他说得很平静,但任何人都能从那种安静中感觉到他的疲惫和无奈,挽歌只听着,都感觉到心中的一沉。

    他……

    那边安静了一会儿,就听见慕华裳一声叹息,然后是她的脚步声慢慢的走远了。

    等到她走了,挽歌沉默了一会儿,也打算离开,刚刚迈出一步,就听见秦啸天的声音传来:“挽歌。”

    看来,秦啸天早就知道挽歌站在这里了,挽歌也并不躲闪,索性转过身,从那道门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隔壁是个空旷的大院子,靠近高墙的地方种了一株高大的梅树,此刻秦啸天正横躺在树丫上,一手撑着头,一手拎着酒壶往嘴里倒酒。酒水倾洒在他的脸上,也为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氤氲了一层雾气。

    空气中,仿佛还有些酒气四散开来,如他的那双眼睛,令人迷醉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虽然一身匪气,但容貌却俊美得犹如仙人,但和萧亦尘不同,萧亦尘每一次出现,都让挽歌觉得他是临世的谪仙。而眼前这个人,却让人觉得好像自己步入了仙宫,尤其夜风吹过,扑簌簌的梅花瓣飘落而下,酒气弥漫,更衬得这一幕仿若仙境。

    挽歌走到树下,仰头看着他。一时间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,只在这静谧的夜晚,平静的对视着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挽歌还是打破了平静,轻轻的问道:“你会答应吗?”

    秦啸天低头看着挽歌:“你还会救他吗?”

    挽歌的问题,其实他很好回答,可他的问题,不管再问多少次,挽歌都答不出来,只能低头沉默不语。秦啸天从树上纵身跃下,落到挽歌面前,似笑非笑的道:“你也是个好姑娘,可是,你太不坦率,太不可爱了。”

    挽歌也笑了笑。当了这么多年的宫女,学会的只有这一样本事。

    只听他说道:“你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

    出去?挽歌疑惑的看着夜色,已近拂晓,他要我陪他去哪儿?

   秦啸天到底有本事,带着挽歌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药铺,一招手,长街上就驶出一辆马车。他们上了马车,车夫一扬鞭,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行驶起来。

    虽然,挽歌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,但出城的时候,她撩起帘子看了一下。

    西城门。

    挽歌心里琢磨着,这是要去哪里?

    马车一路晃悠着,催人欲睡,路越走越偏,渐渐的能听到林中鸟鸣,这样的声音反而让人的心更加宁静。

    马车终于停了,一直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秦啸天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,目光清明,他微微一笑:“下车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便翻身跃下马车,然后扶着挽歌的手让她也走了下去。

    挽歌站定一抬头,只见眼前一片山岚云雾,萦绕着拂晓中的苍翠青山,脚下青石板铺成的石阶慢慢的向上,一直延伸进了氤氲的雾气里,一声悠悠钟鸣从天际传来,仿佛一股清流,涤荡尽了人心的污秽。

    西山,红叶寺。秦啸天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?挽歌有些疑惑的看向秦啸天,他只朝她招手:“走吧,上去。”

  清晨,雾气未散,两个人在山道上慢慢的走着。这里很安静,他们走得也并不快,若不是心中始终有结,这一刻或许是很快乐的事。只是,每一步踏出,都让挽歌的心情,越发的沉重。

    秦啸天一直走在前面,挽歌也默默的跟着他,过了一会儿,他突然开口道:“你一定在奇怪,为什么我们这一群人那么固执的要跟官府作对,要刺杀皇子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,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——”

     秦啸天笑了笑,看着山道两边艳红如火的红叶,轻轻道:“日暮西山外,红叶御霜色,这是前朝诗人咏颂西山的诗,但你知道,这首诗的意思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挽歌摇头。

    “红叶御霜色,其实盖过霜色的,不是红叶的颜色,而是另一种红色……”说到这里,秦啸天的声音突然有一些颤抖,哽咽了一下,慢慢道:“血的颜色。”

    挽歌脚下一滞,惊愕的抬头看着他。这一刻,她突然知道,秦啸天要说的是什么了。

    广陵屠城!

    那是当年皇族刚刚入关时,江南士绅奋力抵抗,也拖延了整个中原的占据,朝廷迫不得已将已经快要进入巴蜀的军队撤回广陵,苦战数日后攻破城门,军队蜂拥而入,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。

    挽歌亦听说过,那时的天是红的,地是红的,精美如画的广陵城成了一个死城,唯一的声息,就是数月连绵不绝的惨呼和痛哭。

    “有一群人逃出了广陵城,他们以为,逃到了这里就可以保住一条命,却没想到——”秦啸天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这个时候也变了调:“还是死,一刀,一条命,满山的血,把这里的霜都染红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。

    挽歌看着前面那默默的,宽阔的肩膀,似乎也明白了,在这样挺直的脊背上背负着什么使命,或者说——什么样丢不开的重担了。是仇恨,是血海深仇,是那一天一地的血红,永无止尽的悲鸣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脚步也慢慢的沉重起来,不小心踩到一处凝霜,险些滑倒,这时,一条手帕递到了眼前。

    挽歌抬头,是秦啸天。她也没说什么,抓住了手帕的另一头。

    就这样,两个人拉着一条手帕,秦啸天慢慢的引着挽歌往上走,有了手帕上传来的隐隐的力道,挽歌觉得膝盖都不那么累了。一边往上走,一边问:“所以,你们一直背地里和官府作对。那,您和药铺里那些人的矛盾,又是怎么回事呢?”

    秦啸天没有回头,而是沉默了一下,才慢慢说道:“广陵是中原最富庶的地方,来这里的官员就算过去是清官,到后来也都慢慢的变成了贪官。刚开始,我们都是指着这些贪官下手。”

    挽歌点点头,之前曾听那些老百姓背地里说朝廷往广陵城加派的官员接连被刺,看起来都是他们下的手。

    那么——

    “后来呢,又发生了什么事?”

秦啸天叹了口气,说道:“其实,他们杀贪官,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,虽然手段不光明磊落,但那些贪官在江南鱼肉百姓,草菅人命。他们这么做,至少是为老百姓除了害,甚至,可以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。”

  他这么说,挽歌听着,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。因为她知道,事情不会那么简单。

果然,秦啸天沉默了一下,慢慢道:“直到去年,朝廷往广陵指派了一个官员,叫徐志达。”

    挽歌说道:“我知道他,是个清官。”

    “不仅是个清官,还是个好官,历任一年,账目丝毫不差,我任江南商会会长,自然也知道一些内情,而且,”秦啸天说道:“他还积极向朝廷上奏,请求废黜江南六省的贱民籍,撤销朝廷限制江南学子进京赴考的限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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