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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比酒醉更微醺的,是爱情(5)

作者:芸生发布时间:2015-10-13 09:29 4677字

他大约是站在那里看了很久,所以连站立着的姿势都看起来有些僵硬。他望着她的眼神百转千回,最后一点点变得深沉。霍音被他眼神里刺目的感情弄得不明所以,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
斑驳的光影从窗外扫射进来,透过医院外墙无数根廊柱洒在他的身上。他一步步向霍音走来,光影如同一种洗礼照耀他的周身,时明时暗,像是在回放一场慢电影。霍音刚想问他是来找谁的,结果却发现自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,定在了原地,连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直到他温暖的怀抱,固执而又坚忍地抱住她和梁慕尧的时候,她才惊吓地回过神来。她刚想推开这个陌生人,却听见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。

“小娆,我很想你。”

霍音当下就意识到,他应该是认错了人。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怀抱很暖,竟让她产生了一种名曰眷恋的情感。直到很久以后,她才冷了脸,重重地推开他,说:“先生,您认错人了。”

他的表情一下子由惊喜变成错愕,霍音看见他表情中的变化,突然变得失落,而那种失落很是莫名。他又端详了她很久,确定她不是他要找的小娆,才满怀歉意地附上了一句:“不好意思,我认错人了。”

与此同时,霍音怀里的梁慕尧咯咯地笑了起来。四岁的自闭症孩童,对于语言尚且还有障碍,但也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句“爸爸”。

霍音这才知道,原来这个人,就是梁慕尧的父亲,传说中的——梁淮则。

后来,霍音与梁淮则的交流渐渐变得多起来。梁淮则每次都会提早来接梁慕尧,碰上霍音的时候,偶尔会问及一些关于梁慕尧病情的事。也是在交谈中,霍音才知道,原来梁淮则的亡妻叫作白微娆,梁慕尧是白微娆和梁淮则的孩子。

而霍音……长得和她很像。

再后来,主治医生认真地向梁淮则提出了关于治疗梁慕尧自闭症的解决方案,给梁慕尧一个完整的家庭,一个拥有母爱的家庭。

当时,霍音听到主治医师的建议也被吓了一跳。她以为像梁淮则那样深爱着死去的前妻的男人,是根本不可能答应的。梁淮则犹豫了很久,直到霍音以为他都要摒弃主治医师的这个意见时,他忽然提出要跟霍音谈判。

霍音还记得,那时候他和她一起站在天台上,通过七十七层的高楼俯瞰整个枫南市的风景。

他说:“听说霍小姐的家境并不富裕。”

霍音点头承认。

他又说:“听说霍小姐家里还有个即将考大学的弟弟,应该很累吧。”

霍音知道梁淮则已经将她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,因此她也很是坦诚地回答他:“是的。”

梁淮则蓦地转过头来看她,笑容危险难测:“霍小姐想要一步登天的方法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娶你。”

意料之外情理之中,霍音没有回应。

梁淮则又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:“我娶你,你做慕尧的母亲,贴身照顾他。”

“梁先生想要的……不就是一个可以贴身照顾慕尧的心理医生吗?我想这个人选不应该是我,还有更多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可供您选择的。”

“不。”他否定,灼灼的目光刺进霍音的瞳孔,足以让她在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,“我给慕尧请过无数心理医生,但是你不一样。”

他很诚恳:“霍音,他需要母爱,这一点只有你有。”

霍音从没有想到,第一次听他叫她霍音是在这样的场合。平常,他都是疏离地叫着她霍小姐的。

她冷笑,从鼻腔发出的声音,极尽讽刺:“梁先生在开玩笑吧,我今年才二十五岁。母爱这种东西,我想我暂且无法拥有。”

他无视她的轻蔑:“霍音,你可以的。只要你能让慕尧痊愈,什么都可以商量。”梁淮则是个商人,一向很擅长蛇打七寸的游戏。

霍音犹豫了很久,才回答他:“好,我答应嫁给你,直到慕尧的自闭症痊愈。但是你得答应我,等我们离婚之后,一定要给我最充足的赡养费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毫不犹豫地答应,之后转身离开。他离去的背影夹带着讽刺,霍音想,她的目的应该达到了,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拜金女的角色,也总比他看不起她来得好。穷人也有傲骨,但霍音的傲骨仅限于此。

她一直没有告诉梁淮则,她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爱上了他。那种源于骨子里的爱,透过每一寸细胞向她尽情地吐露着,情不自禁,没有理由。

也因此,当他说出要娶她的时候,她真的是难以拒绝。即便这种嫁娶,不是出于爱,她也乐意奉陪,就当是做一场属于她的春秋大梦好了。

一个人孤独的时候,越是容易想起很多难堪的往事。对于霍音来说,所有有关于梁淮则的记忆,占据她所拥有的难堪往事的绝大多数。二十五年来,霍音从来没有尝试过爱上一个人,也因此,在遇见梁淮则的那一刻,就注定了难堪,注定了万劫不复。

霍音也不知道,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爱上梁淮则,只知道看见他的第一眼,她就沉沦了。那种感觉,就好像梁淮则是她上辈子爱过的人一样,恍若隔世。

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复杂,霍音想做一些事情打发时间。她忽然想到很久没有回家了,就直接收拾了点东西,准备回家看看。

霍音的家境不算好,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,但越是这样,思想就越是迂腐。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,为了给霍家添个男丁延续香火,霍音七岁那年,母亲又生下了小儿子霍辞。后来,因为超生的巨额罚款,本就不算太好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。于是,在霍音十五岁那年,父母为了缓解家庭压力,就带着霍音和霍辞两姐弟进城打工了。

霍音也算争气,读书的时候年年拿奖学金,也没给父母造成负累。大概是一家人的勤劳刻苦感动了上天,霍音转学读大二的那一年,一家人的生活突然就好转了起来,父母也在枫南市买了房子,算是定居在此了。

短途客车司机一个急刹车,霍音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前排的座椅,她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。不止额头疼,脑袋里也疼,不知道为什么,每每回忆起以前的事,霍音总是感觉很吃力,吃力到头皮都快要炸开了。

霍音家的小区是在短途汽车的末站,因此霍音根本顾不上脑门上的疼痛,就拎着大包小包,一路伴随着客车司机的催促声下了车。

老式小区的墙体已经逐渐开始斑驳,白色的乳胶墙面也凸出一块少一块的,底层的车库里也住了好多家人,满满当当的,活脱脱一个难民营。

霍音走到三楼,习惯性地将钥匙插进了锁扣里。旋了好几下,却也没见门锁有任何松动的迹象。霍音后退了一步,望了一眼门牌号3307,确实是他们家的门牌号没错,可是为什么手里的钥匙会打不开家里的门呢?霍音很是奇怪。

“谁啊?”防盗门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嗓音。

“妈,是我。”霍音辨识出了女人的音色,回复道。

手上的东西很沉,都是些给父母以及霍辞的保养品。大约是提得久了,手臂酸得厉害,霍音等不及母亲开门,只好把东西放在楼梯的通道口。

看见门外的霍音的时候,陈丽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。她斜眼看了一眼霍音,说:“怎么想到周末回家了?”

霍音甜甜地叫了一声:“妈。”她不顾陈丽芹的冷脸,继续笑着,左侧嘴角的那颗虎牙漂亮而扎眼,“再过不久小辞就要高考了,我就想着回来看看他。”

陈丽芹垂下眼睑往霍音的手里瞥,在看到霍音两手空空入也后,脸都塌了下来。

霍音很识时务地走到通道口,把刚刚扔在那里的保养品一股脑地塞在手里,递给陈丽芹:“妈,这是给你还有爸的。给小辞的是绿色包装的那个,听说能提神醒脑,现在的高考考生都在喝。”

陈丽芹满意地接过霍音手上的东西,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,说:“进来吧。”

家里玄关门口的灯坏了,霍音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她的拖鞋,她蹲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,最后还是陈丽芹说:“别找了,你那双拖鞋被我扔了,放得时间长了都长霉了。”

过了一会儿,她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一双拖鞋,塞给霍音:“将就着穿穿吧。”

一双凉拖。

但,现在是冬天。

霍音的父亲霍诚听到声音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,在见到霍音后也微怔了一下。他抹了一把手上的油,朝霍音笑得慈爱:“小音,今天怎么想到回家了,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?”

整个家里霍诚永远是对霍音最好的那个,霍音的眼眶蓦地有些湿润:“爸,没什么事。只是想到小辞过不了多久就要高考了,想回家看看,有什么好帮忙的。”

“傻姑娘,霍辞他一个男孩子,有什么好担心的。要是考不上,大不了就回乡下去种地好了。”霍诚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,示意她不用担心,“来就来吧,怎么还带东西。小音,你赚钱也不容易,省着点花,存点给自己,留个底。等以后嫁人了,也能不因为我们家穷,害你被人看不起。”

“爸,我知道了。我才二十五岁,每次回家你都跟我说要嫁人的事,吓得我以后都快不敢回家了。”霍音眼角弯弯,不知道为什么差点笑出了眼泪来。

霍诚笑得爽朗:“好好好,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。”

一句话还没说完,霍诚的笑声就猛地滞顿住,霍音下意识地朝他看去,才发现他的目光竟然紧紧地落在了她脚上的那双凉拖上。

老房子里没有暖气,霍音脚底发凉,冷得直打战。但迎着霍诚的目光,霍音忽然觉得自己脚上的那双拖鞋像是被火烧着了,烫得发疼。

霍诚的眼神里有怒意涌现,霍音赶忙解释:“爸,你别误会……”

“陈丽芹,你给我过来!”霍诚怒声。

陈丽芹正匆匆忙忙地在拆霍音带来的东西,被霍诚这么一喊,魂都吓掉了半个。她捂着心口,嘟囔道:“老霍,干吗啊?这是要吓死人吗……”

“这么冷的天,你怎么给小音穿这个?”

陈丽芹闷声道:“这不是家里没有其他拖鞋了嘛。”

“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拖鞋给她穿,大冬天的小音冻着了可怎么办?你怎么做人母亲的?”霍诚依旧怒意难忍。

陈丽芹愤愤地蹬掉脚上的拖鞋,踢给霍音,嘴上不情愿:“这样子行了吧。”

霍音见状,赶忙拍了拍霍诚的背,让他别生气:“爸,我这不是来一会儿就走了嘛。妈也不是故意的,她就是看我来得及走得也急,就随便拿了一双给我。”虽然身上冷得直打哆嗦,霍音还是固执地扯着霍诚的手臂,说,“爸,我身上穿得多,真的没事,不冷的。我难得回来一次,你就跟妈吵架……”

被霍音一劝,霍诚的怒气消了大半,陈丽芹也心安理得地揣着拖鞋走开了。

厨房里发出噗噗的声响,一阵特殊的茴香气息伴随而来,霍诚赶忙跑进去揭锅盖。过了会儿,他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,对霍音说:“小音,中午别走了,留下吃顿饭吧,今天你爸我正好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炖猪蹄。”

霍音摇摇头说不用了,推托说待会儿诊所里有事,要急着赶回去。这下子霍诚也没好意思挽留了,毕竟一切要以霍音的工作为重。

霍音去书房里看了看霍辞,霍辞正一门心思地写作业,霍音也不好打扰他,就靠在门板上偷偷地看他。大约是注意到了霍音的注视,霍辞抬起头,狠狠地剜了霍音一眼。

每次单独面对霍音的时候,霍辞总敏感得像是只老虎,百米之内都能闻到霍音身上的荤腥,然后用充斥着愤怒的眼神瞪着她。霍音想,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,她应该早就被霍辞碎尸万段了。霍音并不知道,霍辞对她这样的愤怒,到底是由何而来。因为,在转学读大二之前的记忆里,霍辞都是一个乖巧的小男孩。但大二之后的记忆里,霍辞一直是个暴躁易怒的少年。霍音不知道,到底发生了什么,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。但作为姐姐,霍音对他的爱,永远都是包容的。

霍音的脑袋开始发胀发疼,她下意识地不想去探究回忆里的事,但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起。每每想起,总会伴随着剧烈的头疼。霍音也去看过医生,医生只说是生理性的头疼,没有大碍。

“小音,都快到午饭时间了,真的不吃顿饭再走吗?”霍音离开的时候,霍诚站在厨房门口亲切地询问着她。

霍音笑着说不了,霍诚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,只是让陈丽芹去送送霍音。

站在玄关门口换鞋的时候,霍音一不小心就看见了鞋柜上崭新的钥匙串。霍音也不敢明说,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陈丽芹:“妈,我今天用钥匙开门的时候,突然打不开我们家的门,是锁坏了吗?”

陈丽芹一边换鞋一边说:“哦,前几天老村改造,正好让他们把老锁给换了。”换好鞋之后,她又抬头觑了一眼霍音,“省得有外人到我们家里来,偷偷拿走了我们家的东西也不知道。”

“是这样啊。”霍音笑容艰涩,她想陈丽芹口中的外人,应该指的就是她。

“要拿一把走吗?”陈丽芹拿着钥匙串在霍音眼前晃了晃,又匆匆放下,生怕霍音真要了去。

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霍音睁大了眼睛,防止眼泪掉下来。她很难得地硬气了一次,说:“不用了,反正我也不经常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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